日本人学习《老子》之后,努力加以应用。以老子所推崇的“无为”来说,就可以用在治疗心理疾病上。
譬如,一位朋友患了忧郁症,住在医院休养。你去探访时,可以试试“无为”的方法。你到了病房里,看他一眼之后,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,三个小时之内,什么也别说,什么也别做,让病人产生一种感觉,就是:你在的时候,与你不在的时候“完全”没有差别。如果你在的时候“就像”你不在的时候;那么,你不在的时候,就会像你在的时候一样了。病人心里若是出现这种体认,则将减少孤单寂寞的情绪,而忧郁的症状也可能随之减轻。
由于“无为”,不说任何话,不做任何事,因而也就没有任何压力与要求。患者的心思可以回归平常与正常的处境。反之,一般的探病方式则是“有为”了。你一进入病房,立刻为他拉开窗帘,插上你带去的一束花,然后开始像审问犯人似的,问他:“病情好些没有?”“何不看开一点?”“不要想太多啊?”“还有什么需要吗?”这些问题实在是白问的,因为病人正是面对类似问题而无法招架啊!
“无为”是指无所作为,但是结果却可能是“无不为”,亦即:没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到。说得更清楚一些,就是让一切回归自然的轨道,不要再加上人为的目的与操作。人一说话,就有某种意念,因而也就出现听懂没有,以及能否做到的挑战。人一行动,就是在操作某种状况,因而会有成败的结果,评估与检讨等等。当然,我们不可能一天到晚不说话又不做事。但是,如果心中存着「无为」的观念,至少不会制造或增加更多的困扰及压力。
最近有些朋友为了社会上的丑恶现象而心情恶劣,我接到这样的诉苦电话时,自然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,但是我心中还是想着“无为”,这时可以应用庄子的“重内轻外”的方法。所谓“轻外”,是指降低外界事物对自己的影响,不要随着别人的言行而起舞,努力将一切状况看成因果关联中的一环。所谓“重内”,是指增强内在世界的力量,一方面让理智去运作,学习斯宾诺莎所谓的“不要哭,不要笑,要理解”。另一方面不妨转移焦点,阅读一些经典作品,汲取哲人的智能。
世间的事情,既复杂又纠结,是是非非不可能一言而决。我若想彻底明白一件小事,将难以避免地追溯及扩展到“所有”的大事上。诗人笔下的名句:“在一粒沙中,我看到一个世界。」也可以理解为:如果要想彻底认清一粒沙,就必须完全认识整个世界。存在之物,有如弥天大网中的环节,以动态方式交互影响,我们所要探讨的若是一件特定事项,则将永远无法完备也无法结案。正如阿基米德所云:”给我一个定点,我可以移动整个世界。“奈何世间不可能有这样的定点啊!”
既然如此,何不退开一步,回到自己心中,先问问自己:“我能够做什么?我应该做什么?我又愿意做什么?”我能够做的是自己份内的事,尤其是在开发潜能方面,可以就“知、情、意”三方面规划一张成长的蓝图。先不要说天尚未塌下来,即使天下动荡不安,我们也可以在求知、审美与抉择上,让自己日起有功,自得其乐。说得具体一些,我考虑了现代人的“能够、应该、愿意”之后,认为阅读经典是在“知、情、意”三方面都有惊人效果的选择。对于已经离开校园的上班族来说,生命路线要从以前念书时的“走向社会”,调整为现在的“走向自我”,再求取双方的平衡。这种平衡要想获得源源不绝的动力,上上之策即是阅读经典。